洞渊集卷之四龟山长荃子撰

幽居

正大辛卯岁孟春望日，时有龟山长荃子，逃干戈於古唐之境，避地於泌阳畎亩之中，柴篱蓬户，楮冠组袍，箪食华羹，颜色肿呛，如愚若缺，韬乎其事。乘乘兮 似无所归，闷闷兮独若有遗。颓然封戎，凝然块坐，昧昧晦晦，若极棂之木驹。良久，昂霄咏歌而叹曰：快哉幽居乎，快哉幽居乎。须臾，座侧有颖昌蜕桓野人廓然 子许若晦，避席作礼，乃询其故何谓也？荃曰：诅不闻鹤呜于阴，其子和之，及同声相应，同气相求。故道不同，不相为谋尔。非个中人，焉知方外语。廓然子愤然 变容而答曰：我闻君子上达，小人下达。且先生幽居，其有道乎？其理至微乎？惟给诬之甚邪，还岂知有江村之乐，村居之雅，山居之幽胜乎？仆弊然应之曰：噫， 有此乎？汝何不申而陈之，莫匿其旨焉。俄尔，大开言曰：

盖江居远尘迩，消俗虑，清吟寥浦，寄傲苹洲。以玺丝为纶，芒缄为钩，刻筱为竿，剖粒为饵，钓巨鱼於百仞之渊。水风为活计，鸥鹭是朋侪。或悬琦而挥纶， 或中濑而横旋。专羹稻脍，月笛烟蓑。采菱曲罢，鼓兰棹於枫江；擢足归来，收罟帆於沧渚。泛波顺性任悠扬，避世穷年杨柳岸。岂不是渔家之乐也。次之村居之雅 者，生谋活计，田亩桑麻。或春耕於绿茎，或秋获於束郊。竹溪信步，花坞招呼。引儿童於草舍，牧鸡犬於柴门。松阴藓径唱樵歌，瘦地阳坡闲种雕。一轩风竹，四 面云山，雨霁疏林喧乌雀，照残翠麓下牛羊。归去来兮春正好，社前时听鹧鸪啼。岂不为田卢之清，瓦村居之雅乎。是以投老山居，大有佳处，穿云转水，石径林 亭。屏绝世尘，泯忘物累，无心於钟鼎之谋，自乐於林泉之兴。层峪养拙，浅濑濯缨。野情优逸，外听乌猿叫片；松溪赏玩，笑观麋鹿衔花。栖心朴略，适意虚闲。 启户有烟霞之伴，横桥有藤桧之梁。或寻梅於绝顶，或煮茗於清流。林峦耸明秀之峰，洞府藏长春之景。昆树撑空兮，枝柯蟠苍虹夭娇；石华绣壁兮，苔藓砌纹锦烂 班。此间啸傲与忘形，宁不胜幽居之寂寞，默坐之湮沉。

长荃子闻之推几，肩肩然哂之云：且愚不伏智，小不狎大，不祥也。不登昆仑，安知天之高；不涉江海，焉知水之大。呜呼，糠枇之民，嚣嚣之俗。只闻老彭而 为寿，奚解殇子而为考；只见舆薪重如一羽，不见秋毫甚於泰山。且天地一指也，万物一马也。大小多少、长短阔狭，而皆在於我，贵贱成败，奚在於物乎。廓然子 愕然而惊之曰：愈增益矣。嗟鞅掌小子，虽无盥栉之仪，洒扫之礼，终愿授之，朝闻夕死可矣。仍此跟踏鞠躬，稽首再拜而请告之。

荃曰：复坐，吾诲汝。方乃勃然动感，应形而言，荡然出咳，□ 然流芳，若解木之屑；洋洋津津，若沧瞑之波澜，向清诤源中自然涌出，幽居之旨趣也。若夫不汲汲於富贵，不戚戚於贫贱，不乐寿考，不哀夭丧。衣绵给，有狐貉 缣绘之温；服义菽，有稻梁兰橘之味。庇蓬室，有连欐大厦之荫；乘华辖，有驷马文轩之饰。不拘一世之利，以为己私分；不以王天下之任，以为己处显。进不市 朝，笑张毅膏肓於嗜欲；退不丘壑，悲单豹命姐於饿虎。若然者，然后可以探幽居之壶奥，游恬静之门问，超瑜世网，弃绝人问，出入无方，行藏自在。或松轩而宴 息，或郊甸之优游，或徽音而浅酌，或杖华以登台。扫莓苔於院落，种桃李於蹊藩。坦荡平皋，消遣闲中日月；燕申小浦，侵寻静裹乾坤。暨乎解利名之绊铄，临风 月之逍遥。地僻无来往之宾，门玲绝送迎之礼。衣冠放适，睡来时幽梦一窗；书剑凋零，回首望白云千里。春游秋赏，夏清冬温，筑蜗舍於林丛，创环堵於原薮。笔 砚尘埃，顿消万虑，风骚牢落，掩霭三山。正当惫么时，偷然素逝，而耻通乎事；立之本原，而智明乎天。由是藏山於泽，藏舟於壑，藏天下於天下，而无所逐，游 乎万化之表，元何有之乡，广莫之野。使鹧夷不敢言扣舷渔父之乐，使子真不敢言谷口耕耘之趣，使洪景证盟不敢言终南句曲之隐。故亲我者北宫子，友我者黄大 圆，会我者裴度，知我者渊明，厚我者韦琼，邀我者徐勉。对良辰美景，从容陋馆，萧然无累，负杖蹑履，临池观鱼，披林听乌。取数刻之暂乐，怡然自足，涤除玄 览，开阖天门。不乘风於郑圃，不梦蝶於漆园。高枕南轩，委她自得。身闲闲兮无所疲，心虚虚兮无所驰，意空空兮无所思，神冥冥兮无所知，气愉愉兮无所为。樱 宁澹漠，胳合无伦，高蹈九渊，忘答四问。琦移茅靡，放旷希夷，大妙大成，至精至极。此为幽居闲趣之理也。廓然子闻之，拳拳服膺愿殷，扣首礼谢，悚息而退 矣。

栩栩然

盖栩栩然游者，神遇玄冥，道观齐物。别虚幻之端倪，警阴阳之大冶，穷造化之藩篱，达优劣之蓊郁。方且可以进则进，可以退则退，可以翔则翔，可以集则 集。上际於天，下蟠於地。精神四达，唏吁万有，遨无崖异，飞越方隅。担风握月，徘徊姑射之春；卧草吞花，缭绕洞庭之野。颐真莫荚，舞扑芙蓉。饮神漠於饭 甄，餐朝霞於员娇。粮舂沆浬，羊角扶摇。度桃源水而来，瑜赤城墙而去。高腾三界之垠，奋翼九霄之表。雨晴日暖，出没轻便，风定姻微，参差自在。不为蠹朽， 懒伴乌柄，束西上下，顺性飘扬。履空寥寥，偷然自适。呜呼！今之浅世，凡葩烂慢，峡蝶翩翻，搜红访绿。物态芳情，於是轻飞於柳陌，弄影於花衢。梅魂兰魄 兮，着莫沉迷；粉翅香须兮，追寻眷恋。褊游景色，历览风光。愁春破晓，伴糙於金线花房；傅粉偷香，并宿於玉罗书幌。狂心散乱，俗艳姘婷，推移叶底风流，唠 逐枝头富贵。梦魂浊滥，终不获免於蔽蒙；根性脐蟾，到了难超於臭腐。又乃至人则不然。莲莲顿觉，耿耿潜通，乘光乎疑始之前，适志乎渺绵之首。控挥众妙，除 扫八庇，动不随乎物化，静不知乎司存。栗实宇宙，泱北洪纤，提攘灵明，依烯，纯素。要第辍椟，今古弥纶，咀嚼恬恢，血脉虚无。若然者，知元为而所以为也， 知不然而所以然耶。空寂境内，闻么虫震於雷霆之音。冥漠乡中，见秋毫耸於泰山之象。深之又深，神之又神。自此已往，巧历不能喻，何况凡之乎。稽夫天瑞者列 氏，梦为者南华，号野蛾儿者崔公，有扑图卷者周防，话诗者王着，最嘉者张君，橘蜕知化者陆龟蒙，效颦狂斐者长荃子。抑末如斯，罄之也已。

隐逸

归欤归欤，屈拙如愚。不开三径，免泛五湖。曲洼而宅，涂隙而居。吾生有涯也，逝弗面揆。务而无穷，莆而难已。亦不采薇，奚须洗耳。无心出岫以题桥，倦 役搏霄而进履。或在南山，或曳濮水。嘉返蓬蒿，荐机蝼蛆。或晦述於苏门，或洁身於酒泉。形不可观，芳犹可传。不入廊庙兮，轻捐敝冕。高抗志节兮，啸傲云 烟。披褐怀玉，枕石临渊。仍此鸿毛六印，蜗角千钟。彷徨乎尘垢之外，逍遥乎天地之中。昆阿壑固，门柳庭松。七瓯佳茗，一塌清风。申舒兮烟溪月珑，吹嘘兮云 将鸿蒙。葛巾羽扇，鹿尘斑节。林峦老计，道德深衷。放适兮绵邈，闲旷兮心胸。栖＇迟物表，倪仰虚寂。忘忧兮渔唱樵歌，步屦兮山村泽国。鹤童猿友兮清清，凝 独往复兮默默。远市朝兮怡然自足，杜柴荆兮萧然自得。但能屏四而省三，不敢进寸而退尺。故曰：造疏者庾峻，知音者马岌。深息匪观兮梁纤，长啸益喜兮阮籍。 已矣夫。隐逸隐逸，藏身於密。若蔽若愚，毋意毋必。噫，从渠黔首竞浮云，争似我归来处厚而蓬华。

广莫

谁识大受曲全客，磅砖东西与南北。方寸凿开道五千，一言蔽尽诗三百。搏风驭，奋鹏翮，八荒四极权阡陌。腾酿广莫兴无涯，星斗满壶仍自适。锁乡吼，飞泉 吸，一挥妖灭鬼神泣。昨霄酒醒凤鸾．台，豁落襟怀太虚窄。蓦昆丘，横长笛，湖光月浸溪毛白。石发青青鹤未来，野猿空叫莲峰碧。玉芝芳，琼葩坼，香浮露重珠 玑滴。千古英雄一窖尘，五云楼阁群仙宅。归去赤城春正浓，烟波休把丝纶掷。

入道

夫入玄门，须知其轨。排斥浮华，黜降妻子。荡涤情爱，镯除邪委。柔弱清贫，忘绝骄侈。讨论阴阳，括囊纲纪。配合束西，调和离癸。一缕一饭，返生廉耻。 身若孤云，心如秋水。晦边林泉，同尘问里。志乐箪瓢，慎终如始。富贵不趋，仇条莫起。内抱虚无，外绝非是。人世顿捐，饱谙玄旨。寂兮寥兮，素朴清沘。炼质澄神，超凡可拟。历考真仙，碗然殊此。万物昭彰，唯独顽鄙。道未弘人，和光同彼。言梗金石，德馨滋美。采摭群经，削刮瑕妣。精研万法，灵根玉药。丹阙瑶 官，不劳而止。呜呼呜呼，今时多士。箫髻量戴，道装而已。经籍何曾，焉知所以。一日出家，便为达理。一世蹉跎，性不宁敉。操持饕餮，损他利己。似此修真， 将何所倚。泛泛之流，孰能详矣。谨垂斯言，免乎迤逦。从而慎之，清名不毁。

升堂示众

夫至德渺漠，妙道希夷，先地先天，不拘文字。光明虚彻，遍满十方，清净灵通，周流三界。千化万变，统摄阴阳，体用真常，无穷极矣。争奈凡流障重，难以 承当。贱古尊今，妄生知见，唠法参禅，傍开户牖。从此太极朴散，教列三门，情识场中，不能归祖。观彼诸人，深宜哀愍。是以大开方便，广运慈航。普济苦海群 生，脱免沉愈六趣。引归真路，复玩鸿蒙。凿开恬快门庭，游赏清都绛阙。五云台上，明传黍米玄珠；九曜楼边，高举含光宝剑。纵横广莫，坦荡无拘，动止无为， 混成纯素。遂可扫除不死不生，无余无欠，圣凡俱遣，空色包罗。假使泥牛吼月，木马嘶风，漏逗机张，作家笑具。炎炎言下，寂寂光中，击碎金毛狮子。花收五 叶，机拂三玄，放行元始钳锤。发挥象罔，闲居郑圃，已有南华御寇。奈何学者弃主伶宾，不扣冲虚，空费草鞋，寻个甚么。石狮子剜了心肝，野狐涎灌彻骨髓。在 欲行此般，君子怎生接引。今也聊将法药，掷向人问，出此酝酗，利滋上士。举扬本分生涯，点检见前面目。露些消息，分付知音，这段家风，是何曲调。乐非律 吕，劫外阳春，琴操无弦，孔吹天籁。不消玉线金，针，绣出霓裳彩凤。个人会得，即便归来，不夜楼台，同登雅会。没底篮儿汲水，无根铁树开花。此个规模，如 何印授。浑沦那畔，不许商量；灵宝峰前，孰能着脚。直须洒酒落落，休更纷纷纭纭。顿悟玄风，逍遥宇宙，久贮仙宾，伏惟珍重。

茶

伏闻一声雷震，吐极品之芬芳；凤饼龙团，表至真之异物。阴阳滋秀，天地氤氲，禀四时之正气，夺五行之清味。先春园内，生成片玉之珍；瑞雪昆前，造化灵 芽之药。玉人采得，妙用依时。金槽碾处，香尘馥鼻。石鼎烹开，琼花浪翻。卢同七碗，洗除六欲之昏迷；捻老三枉，涤尽众生之浊梦。爱之者精神爽异，悟之者心 地清冻。莫言仙子家风，真是道人售用。聊将一味，普施诸人，得意归来，伏惟珍重。

唐州长春观金莲会

盖闻积善之家，必有余庆，害物之者，决致深殃。既处乾坤之内，须明祸福之因。故日皇天无亲，惟德是辅，遗如影响，应无差滥。勿轻片善无功，莫调丝德无 报。始即一二，岁积丘山，栓桔临身，悔之何及。是以至人君子，见出而知入，观往而知来。恪勤孜孜，谦慈度日，守约博施，继成善道。呜呼黎庶，罪业弥天，背 觉合尘，不思销涤，丧己於物，失性於俗。戚戚一真散乱，胶胶万虑淇蒙，宛转迷津，不能返本。观此群情，宁不悲矣。夫惟我重阳教祖普化真人，大开方便之门， 广演玄元之理，接引凡流，复游琼路。兹乃圣因，金莲庆会。何谓也？金乃性之基，莲乃命之蒂。散之为万器，聚之为一金。陶铸大冶，百炼愈新。大常而小变，应 用群生，各随如意。花开五叶，吐露香风，秀出群英，芬芳异品。锦幢红饰，能夺造化之工；绿盖黄心，深得阴阳之妙。波光水面，雅韵长簪，月下日中，沧洲彩 绘。悟之者圣贤可伴，奉之者道德相扶。宴息玄关，终身无咎矣。

清闲赋

泛爱日浊，孰能好清。从他萦其万虑，惟我闲其一生。猛离栓桔之囚，常居安静。兔被蜗蝇之缚，大悟灵明。原曰绝世羁摩，统玄纲纪。玩杳冥太清，则能深根 固蒂；处恬淡真闲，则乐长生久视。既达此理，心如秋水之澄；凡动於时，妙若春风之起。若乃卓尔与立，湛兮或存。廉而不剧也，喻镜分妍丑；光而无私也，如月 射乾坤。端正一性，安闲六根。孤高洁静於灵源，松筠雅操；坦荡纵横於法界，纯素玄门。於是身迈孤云，情超野鹤。体微妙则藏山於泽，绝思虑则藏舟於壑。清彻 灵虚，逍逼广漠。丝毫不挂，神飞姑射之游。物我俱忘，云步寥天之廓。大抵非圣所私，由人所为。苟未捐其名利，安得悟其希夷。述夫大智闲闲，文见南华之语； 小人戚戚，理闻宣父之辞。且如在欲行－禅，担家说妙。虽得下愚之敬慕，未免贤良之讥诮。直须清裹兴功，回向闲中返照。不见致虚极而守静笃，老氏家风；飧肢 体而黜聪明，颜渊枢要。夫然心法双泯，死生两捐。凭清净修成道果，悟虚闲凿透玄天。从此顿抛有漏之因，萧条宇宙；深息无为之穴，啸傲云烟。异哉。饭蚁劳 生，灯蛾损命。空惫漂沉其苦趣，谁肯修完其德性。已矣乎。不如闻早乐清闲，归去玄都朝上圣。

玄赋

大矣疑始，伟哉洞玄。聊启清虚之志，暂宣微妙之诠。凿开纯素之门，神机莫测；迸出灵明之物，妙用昭然。夫惟正则忘邪，通则无说。不在乎唇枪舌剑，亦非 乎手指口诀。三清玄教，难凭於辩解聪明；一味酝酗，岂出於英豪俊杰。当其悟者本有，得乎夙明。不在行功打坐，先当遣欲忘情。这些消息，少可峥嵘。壶中不夜 之天，至尊至贵；物外长春之景，真雅真清。盖闻蠢动包藏，愚迷散失。万论千经而执法，五行二仪而抱一。化生知见，端实昧於灵虚；分别圣凡，终未到於真谧。 今也尽着边徽，反弃希夷。犹若梦财为喜，还同画饼充饥。蚓此匠者暗哂，迷人岂知。捉杳冥恬恢之风，妙中得妙；应寂照色空之理，为裹无为。是以真仙，识其达士。身披麻衣纸袄，心藏天机玄理。素乎朴乎，清矣净矣。乾坤道德，括囊都在其中；贤圣神仙，了达不离於彼。如是则出俗梯橙，超凡纪纲。卷之不盈一握，舒之 深弥八荒。非昏非默，越阴越阳。从此绝学忘言，月朗青霄之上；致虚养浩，云闲碧岫之傍。噫，衬独迷徒，驱驰尘务。不肯归其纯粹，宁知昧其恍惚。衰哉哀哉。 孰知大道之玄机，举动尽着於外物。

金丹赋

大道秘诀，学人罕知。一粒金丹最贵，两般银树难颐。绝是非名利之交，外明损益；弃酒色气财之境，内补根基。岂不以恬淡为原，阴阳为祖。采万法圣贤之骨髓，撮八方宇宙之风雨。听甲乙震雷初发，火养龟蛇；待癸壬坎水齐潮，鼎煎龙虎。当时玉女乘凤，金翁驾牛。种黄芽咆哮於地户，布彩霞盘远於宸楼。由是四隅烟满，五岳云收。见青童顶戴於春兰，池栽菌莒；喜赤子身披於素练，柜锁獗猴。必也乌兔交宫，星河回转。朱雀静居於香阁，玄武醉眠於云殿。瑶台雾起，海中馄化正升腾；绛阙春深，柳内莺娇初吭啭。端的秘诀难传，玄之又玄。冰轮皎洁兮，姐娥捣药；锦帆绰约兮，仙子行船。失要丹霞洞中捉马。太白山上飞泉。云中紫桂开花，变成琼药；炉内青松结子，化作金钱。幽微鹦鹉归巢，鸳鸯定枕。瑞霭飘兮文物秀，甘露降兮芝田稔。清音嘹唳，鹤呜九耀之琴；翠色斑烂，鸡斗七星之锦。 从此剑戟林峦，日飞广寒。收铋汞炼成灵宝，用木金结就真坛。会千神於三秀之堂，同归圣母；聚万象於六丁之殿，都入泥丸。丕休哉。得此金丹，顿超尘世。跨青 鸾，便辞於中国；随紫诏，速朝於上帝。衣赐乎玉佩霓裳，食啄乎蟠桃丹桂。乐逍遥永住於玄都，享长生活计。

八义禅赋

教有顿渐，禅无后先。迷之者远隔劫外，悟之者荐在目前。无去无来，运六通而自在；不生不灭，超三界以孤圆。一曰拂边。不畏谊哗，不居潇酒。门分五派 者，强生知见；宗举一乘者，亦为虚假。只要常常显露，般般放下。清风万道，松问石女枢歌；明月三竿，岭上牧童颠菱。二曰法用。智慧夙禀，灵明顿开。应机时须宜性现，对境处庾要心灰。圆融四象，通达三才。绿水长流，从使呕生枢灭；青山不动，任他云去云来。四曰真空。百一古亘今，不衰不朽。昧之者滞於声色，达 之者超於无有。驱扫风云，摩单星斗。空琴韵美，堂前木马咆哮；雪曲应希，海底玉龙飞走。五曰普照莫问束南菩萨，休寻西北弥陀。触目尽皆法界，何方不是禅 那。会得如此，方堪恳么，居尘出尘，岂落万绿之幻；在欲无欲，不沉六贼之魔。六曰接物。左右逢原，寂照返朴。葛藤老婆者，千劫贩骨；灵源直指者，一句绝学。纵夺自由，杀活独卓。白云青蟑，头头尽是真如；翠竹黄华，物物无非正觉。七曰圆成。泯绝无寄，包含大千。拈花示众者，真为过计；叱佛骂祖者，亦是违 愆。谁会进步，莲生鹿苑。□ □ 归来，月满江船。拈出自己家风，顿超十地；踏碎顽空梦幻，独玩诸天。八曰泯诈。一等虚脾，敢胡斗赀。比较糟粕者，宁知真味；穿凿公案者岂通妙理。差之一 毫，失之千里。木人言：若要识这个西来，须吸尽涅盘金仙髓。

全真赋

神圣垂御，仁慈普均。既弘开於玄教，特谨奉於全真。孰知十极之高仙，来游此世；大阐三皇之古道，顺化於人。切原德贯诸门，心归一正。舍俗者辞亲割爱， 固穷者乐天知命。是以全真，学而修性。功名财色，观如水上之浮枢；智慧灵通，明若教中之先圣。诚以学不所执，法求大通。广积德行，则外施於方便；深做修 炼，则内运於神功。善处无为不二，能寻有道参同。物物分明，莹若潭中之皎月；头头应现，动如草上之清风。必也选甚高低，尽皆提挈。学之者有因有果，达之者 无生无灭。至静至和，至廉至洁。统万德而接物，不舍慈悲；宣三教以开迷，犹尊贤哲。大抵丐食不耻，至贫不忧。报己惠人，则施恩於孤老；高志抗节，则寄傲於 王侯。是谓全真英士，达道仙流。顿悟天机，高播玄风游圣域；广施香饵，普寻知友赴瀛洲。是以见物明心，知空悟道。行全真正法，则谨依於锺吕；取大道玄理， 则严奉於黄老。清虚恬啖，收红炉炼就银丝；纯粹精微，向丹鼎烹成大宝。足表捐，彼假合，达其自然。证实相妙之更妙，得真功全之又全。五道银霞贯斗，一输红 日辉天。鹤驾金书，朝赴九阳之殿；蟠桃玉液，位登万圣之筵。噫，有等愚迷，斗争人我。宣扬谲怪者，岂通玄妙；诳惑中下者，不知因果。虽离火院恩山，却入名 缰利锁。丕休哉。若要知端的全真，顿了虚无堪可。

官不及仙

人有远见，心无近忧。然为官而贵显，不及仙以优游。从他位列於朝廷，金章紫绶。难比身登於闻苑，月殿星楼。尝闻达士休官，愚人干禄。子房归山也，绝有患害；范蠡乘舟也，免遭刑戮。既知此道，奚求官之浮名；凡益於身，不及仙之清福。当其权至一品，名威四方。封妻瘾子者，惟贪厚禄；欺公虐下者，岂畏深殃。 只迷火宅，不悟仙乡。馆敝尊荣，造孽而终归地府；缕褐贫贱，了真而央赴蓬庄。未若金液蟠桃，花光云锦。降龙伏虎也，五老之殿；抱月眠云也，七星之枕。偏耽 物外无为，不爱朝中极品。世上玉簪朱履，一梦、浮华；壶中紫桂芝田，万年丰稔。夫秦宫汉苑者，白杨芳草；嗟成都旧城者，桃花杜鹃。过斗钱财何济，同巢妻子何坚。纵为贤相，难及列仙。岂不见弃相蟾公，悟至真而忘世；舍王悉达，证大觉以归天。且如不义而富贵者，何异於浮云；不忠而利禄者，犹若於弊履。假饶将相 双显，不若神仙独美。是以李斯浊辱，遭白刃於云阳；黄帝灵通，获玄珠於赤水。足表脱俗罗网，证仙裔苗。扫烟霞於斗口，悬日月於星桥。从此弃人问有限之骄奢，丹墀宴乐；得天上无穷之福利，紫府逍遥。奈何迷昧仙都，贪婪官爵。恋之者尽遭缧绁，脱之者兔沉沟壑。直饶金谷繁华，莫比桃源快乐。劝世人，闻早学天 仙，归去朝三清赴约。

苦海

荡荡苦海，滔滔爱河。选甚贤愚沉溺，不论贵贱消磨。一旦古及今，谁顿抛於欲浪；至尊与贵，尽皆丧於恩波。忆上古纯粹轩辕，清虚老氏。垂五常夫子之至德，演三乘释迦之妙理。高棹法船，普捞善士。慈悲四圣，留出苦海之玄方；浊滥群情，甘溺迷津之臭水。若乃人物悠悠，蛉姘不休。或纵心而飘荡，或随世以沦 流。情波沉滞，业窟忧愁。往来绰绰如鱼，百年汨没；动转够够似鳖，万古淹留。但见深阔昏昏，湾澴弥弥。爱之者有灾有难，离之者无生无死。智慧仁人君子，下手忘焉；昏沉愚辈迷徒，终身恋矣。且夫陷溺众生，无穷漩坑。迷之则号为苦海，悟之则亦是蓬瀛。漫漫万顷之洪波，专沉昏昧；渺渺千寻之巨浪，难污灵明。既日似此嬉游，何时出渡。若不入清滩之涯际，央难免黄泉之冥路。不见贤哉范蠡，乘扁舟以登真；达矣张骞，泛灵桩而得遇。奉劝凡流，回头莫游。学取瀛洲之羽客，休为苦海之枯髅。如是则袖统烟霞，高卧於青山碧洞；杖挑日月，好登於彼岸神洲。噫，率尔欣浮，莫之能出。球球乎波澜倒转，洋洋乎清浊混一。归去来兮， 何不苦海抛离，玩瑶池金堂玉室。

叹世担家

火院得出，愚人不离。昼夜尘劳汨没，朝昏情欲羁摩。忧他妻子艰难，饥寒逼迫＇；使得身心撩乱，烦恼驱驰。愚哉，坐设三心，行思百计。损人物毒似蛇蜴， 伤骨肉巧如蚊蜻。贫穷下贱，皆凭宿世之因绿；富贵荣华，不是今生之福慧。今也无限豪杰，空安姓名。使奸狡，夸呈俏悼，纵骄奢，卖弄峥嵘。岂思后世，不顾前 程。夺利争名，甘作三涂种子；瞒天昧地，喜为六道众生。议曰：一任昏迷，不求康健。做经营有万种之毒，学善道无半丝之愿。全无觉悟，果然蠢物之徒；甚可哀 伶，尽是地狱之种。大抵嫉妒刚强，谁能肯忘。耀风卖雨兮，剜寻钱物；挈云溺雾兮，置买田注。欺馒邻里，损害孤孀。常怀邪僻之心，侮狎贤圣；不信吉凶之报， 轻慢爷娘。既而只喜求财，不言避罪。念佛看经兮，佯且口善；挑桩棺刺兮，几曾心改。嚣浮见识不除，谄诈机关常在。还似网罗之兽，扑入迷坑；浑如浊滥之鱼， 漂沉苦海。足表业罐才满，阁王速追。铁棒铜锤打拷，刀山剑树陵迟。常为冥府之囚，朝朝叫苦；永作阴山之鬼，夜夜声悲。噫，既怕如斯，须当早悟。擘开恩爱之 榔锁，跳入烟霞之云路。归去来兮，壶内春深，好向桃源相遇。

世人说道

世已久弊，人多说玄。每论金丹大药，时明火候周天。对修藏羽客之前，胡谈教法；向隐逸仁人之侧，乱讲真诠。愚哉，街己识情，骋乎辩解。寻名寻利者，几 曾清诤；贪酒贪色者，实无斋戒。口剑善扬，辞锋能卖。说宗说祖，观之者还似心狂；在道在玄，问之则佯推耳积。若夫侮狎上下，傲轻智愚。论显目则扭斡平仄， 讲词话则添染之乎。本不学道，惟图口糊。分三乘玄妙之微，疑惑鄙士；表九伯风魔之汉，实是狂夫。尔曰太易太初，至刚至大。不在虚无之裹，先出杳冥之外。难 以言通，表乎天籁。讲天地阴阳之妙，事已难当；分游玑造化之机，理实无奈。大抵不识好弱，奚通正邪。作一小词，则人前卖弄；撰两绝句，则物外谈夸。岂知对 面说好，过耳悲嗟。迷人解万卷之书，难超生死；达士悟一真之趣，高外烟霞。是知专任见闻，不归真实。弃颜子箪瓢之乐，习杨朱红紫之术。凭言动众，在道匪 一。无廉无耻，行如跛鳖之前；有喜有瞋，辩若飞龙之出。足知只可暂听，不宜久闻。与之为友，则终是无益；近之学理，则彻底空文。说有千万，道无半分。从此 方方，谈是谈非。动乖物理，处处争头争角；不悟心君，奈何全没慈悲。不生恐畏，讲之则便论我长你短，说之则管甚讹言国讳。彼哉彼哉，殊不知说道之人谋个甚 么，只图养气。

道人闲游

人有大志，心当慕真。既在道而为本，且游世以闲身。伟哉玄妙之机，必资高士；验尔逍遥之客，若晦同尘。夫惟脱彼凡笼，偷然乐道。或洗耳弃瓢，则笑昔日 之许氏；或跨驴玩世，则迈当时之果老。本不务於云游，其实采於芝草。捐名弃利，岂徒乐於身贫；割爱离亲，皇谨修於天宝。若乃可以避世，宜乎炼形。或饱经术 也，心藏若贾；或蕴德行也，内明若星。志既如此，游何损灵。可伶君子之清标，常容玄教；还似逸民之旷野，高步郊钢。且日落魄青山，优游绿水。观富贵如浮 云，弃荣华若弊履。何贤士之如斯，盖道人而能此。无荣无辱，常固穷以恬然；或止或行，迈孤鹤而翔矣。夫秋冬野望，则观群生之否泰；或春夏嬉游，则赏百卉之 斓斑。贵饶极品，宁如乐闲。是以冲虚至德真仙，乘风方外；了达纯阳上士，货墨人间。或日衣敝组袍，披蓑顶笠。或在林泉而隐志，或游市井而忘习。人所难辨， 道闲足及。养就真人之志，有以安居。定超玉帝之乡，央然聚集。足表功行已满，身心不游。获玄炉之丹乐，传蓬岛之仙俦。喜捐蜕壳而升迁，速离尘世；幸驭凤翎 而归去，永玩瀛洲。奈何人物高低，世情冷暖。展手上街者，犹言於懒堕；化余乞餐者，复讲於长短。大抵尘俗两忘，一任是非不管。彼哉彼哉。孰不知道人之游， 本钓锦鳞，岂徒劳於闲散。

洞渊集卷之四竟